第一章 楔子

暖春时节最让人头疼的，大约是漫天飞舞的杨柳絮了吧。我望着车外一片一片的白色，想起弟弟经常看到杨柳絮时候说像雪的样子，“阿嚏”，一个喷嚏抑制不住从我鼻腔里喷了出来，太闹人了。记得听我那个一到夏秋之交就会过敏的妈妈说，想解决这个办法，医生给的最好的建议就是：举家搬往南方。我转头看了眼爸爸，心想，我该怎么让老爸能同意举家搬往南方呢？

“儿子”，爸爸笑眯眯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我“你想什么呢？”

“没想啥啊，”我说：“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就剩小口算了，爸爸你抓紧发给我把。”

“你知道为什么要天天写小口算，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学习数学吗？”爸爸和我的对话一贯用问句开始。

“知道，因为我们班的孩子都比较粗心，所以老师要求我们天天写小口算。”我挺无奈地说。

“哈哈哈哈，傻小子，你说的只是一个方面罢了，实际上老师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通过持续的练习，让你们的数学习惯得到提升。而数学，恰好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语言之一，另一个最基础的语言，是音乐。”爸爸说着说着，突然大声对我唱到：“蕾拉，咔咔，我滴蕾拉，咔咔！”

好家伙，吓得我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从座椅上蹦了起来。稍微恢复了一下平静，我转头看着得意的爸爸，“怎么样儿子，”爸爸说：“虽然你没听懂我唱的什么，是不是感觉很受刺激？”

嗯呃，好像是的，我确实受刺激，有谁正开车的突然这么大声吓自己儿子的？

“简单讲，尽管这世界的音乐不尽相同，但是从旋律本身你可以听出来这首歌的目的是什么，是祝福的歌曲，是儿童的歌曲，还是挽歌等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说音乐是最基础的语言之一了，今天咱俩先不聊音乐了，实际上讲明白这个需要爸爸给你花多半个小时认真唱一下让你感受一下，而数学～”爸爸顿了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停了，恰好要经过一个大型超市，爸爸说：“要不咱俩先去吃点烤串再回家？”

“嘿嘿，爸爸看吧。”我装作无所谓的说。

“好好，我看我看，再让我看就别吃了，”爸爸先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我一下，“千万别告诉你妈。”

…………

我叫张玄畅，今年刚满十岁，看起来就是本书的主角，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只有10岁就当主角了？别问我，因为写这本书的人，恰好就是我爸吧，听我爸说，假如让他自己当主角，这么大年龄的人的故事没有人喜欢看了，可能吧，谁知道有没有道理呢，反正我只有10岁，我只负责按照情节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出生在一个据说按照快递区域划分属于边远地区的小城市——凤凰城。爸爸告诉我，这里实际上是神州地理位置最中心的地方，以前在某个地方还有一小块石碑，上面刻着该地点的经纬度，表明凤凰城就是神州经度和纬度的中心。但现在这块石碑已经不见了，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消失，还是爸爸所说的都是假的？反正在我这么大孩子的眼里，理论上爸爸所说的东西基本都是真的。

因为爸爸喜欢读曹植的文章，看了《玄畅赋》，所以给我取了张玄畅这个名字，告诉我寓意是玄圃积玉，旁通曲畅。虽然我不大听得懂，但感觉应该是一种祝福吧。

我从小学习武术，书法和机器人，这是爸爸安排的。他经常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起男孩的教育一定要由父亲主抓，让每个父亲想明白假如自己重新活一次的话，有哪些技能是必备的，有哪些观念是必需的，小孩子一定要从小学习逻辑哲学和礼仪等等。反正这些我都不排斥，先学呗，反正我学了武术以后明显感觉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好了，这可能就是爸爸所说，你不强大没有人跟你讲礼仪吧，至少班里的少数坏孩子也不太招惹我了。

我的武术师傅是杨师傅，八极拳传人，身材敦实，下盘非常稳，听他说过自己曾经打死过一只老虎，哼，一听就是骗小孩子呢，动物世界里都讲了，老虎可是神州一级保护动物，敢打死老虎的人，恐怕也不会有机会教我们了。

我的书法老师龙老师是个道士，不知道是不是真道士，反正他的头发总是在后面扎个小辫，听我师兄，也就是龙老师的儿子虎哥说，这就是道士髻。龙老师今年不到40岁，我爸爸总喊他龙哥，龙老师每次都很谦虚地说，哎张哥你别喊我哥啊～嗨，要是了解我爸爸就知道，爸爸会跟很多比他年轻的人开玩笑，喊哥什么的算是非常轻松了。

爸爸和我说，你们龙老师书法好，也会武术，刀枪棍棒练得很好，会弹古琴，会下棋，这是古时候君子六艺的标准，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你好好跟他学技能吧。

学机器人不讲了，反正我就是挺喜欢这个的，爸爸说这个挺好，挺锻炼我的逻辑思维的，至于什么是逻辑，我还没有搞明白，反正喜欢就是喜欢咯。

…………

吃完烤串，上了车，我问：“爸爸，刚才你说的数学还没讲呢。”

爸爸发动车，示意我等一下，将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然后才跟我说：“儿子，数学不但是最基础的语言，更是最美的语言，你知道吗，数学中包含的东西，可能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真相。”

“快来了吧。”爸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并没有接下去，只是对我说：“你知道吗，假如你今天碰到一个外星人，哪怕你俩使用的是不同的语言，但是你用音乐会让他听懂，你用数学写出来的东西，他找到规律后一定也会看懂，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数学的答案早就有了，不管是哪类人，神州人还是外国人，蓝星人还是外星人，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证明，去验证当初被预设的答案。”

“爸爸，你没有搞错吧！你不觉得对一个10岁的小孩来说，这么讲有点太深了？”我忍不住抗议道。

“哈哈哈哈，知道你听不太懂，没事的，你5岁时跟我去暹罗国，问我为什么那么多人在佛像前拜的时候，爸爸告诉你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你妈还说我跟你说这些太早了～先灌耳音，慢慢地你就会明白了”。爸爸大笑着说。

我爸爸这个人，我一直搞不明白他是干什么的，只是每天来接送我的都是爸爸这件事实际上我也很奇怪，因为平时我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妈妈接的，感觉别人的爸爸都挺忙的，但我爸爸挺闲的，听他自己说，要对这个世界做点有用的，并不是自己是正确的就行了，因为假如自己正确，培养的孩子成了不正确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帮助，所以弟弟出生两年后，大约在我8岁的时候，爸爸索性辞了职，专门负责我和弟弟的教育。你问我好不好，当然好啊，你想想，你要是一个孩子，是喜欢妈妈天天罗里吧嗦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拿好呢，还是喜欢爸爸可以带你喝饮料带你到处玩，说话绝不啰嗦，讲明白了就消失好呢？

“你知道1+2+3+……+∞等于几吗儿子？”爸爸问我。

“无穷大？还能等于几？”我挺奇怪的，这不很简单吗？

“等会儿，马上到家了，到家了我得一边写一边给你讲。”爸爸没有继续理我，开车经过了到家之前最后一个红绿灯。

…………

车子下了地库，很快停在了车位上，我们下了车，爸爸锁车，我背起沉重的书包，一起向电梯间走去。

一起坐电梯的还有一个爸爸认识的邻居，听着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电梯停在了13层，我们跟邻居道别，转身进了家。

我放下书包，换好衣服，爸爸走进了我的屋子，从我桌子上拿起了几张白纸，说：“来，爸爸给你边写边说。”

“十八世纪瑞士有一个数学家叫欧拉，他对这个世界的贡献超级大，你们之所以现在要学习更多的数学，极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哈哈哈，他是所有人的老师。”爸爸一边开玩笑一边开始在纸上写。

“我们先写第一个式子——1+2+3+4+……+，然后再写第二个式子——1-2+3-4+5-6+……；儿子你看，我们用第一个式子减去第二个式子，”一边说着，爸爸用手扶了扶眼镜，然后写下了下面的答案：4+8+12+16+20+……+，“看到了吗，”他说：“正好是四倍的1+2+3+4+……”

我点点头，说看明白了。

爸爸说：“哎呀突然忘记了你还没有学代数，这样，咱们用你学过的算术来简单说一下。”

“从这两个式子你能看出来，第一个减去第二个等于四倍的第一个，这个明白吗？”爸爸说。

“明白。”嗯，看起来好像也没啥难的。

“我们还是给它们起个名字吧，第一个式子叫A，第二个式子叫B，现在的结果是A-B=A*4，那么我们能看出来B=-3*A，A=-B/3，到这里听懂了吗？”爸爸问我。

我点点头，至少到这里还没有脱离我算术的学习范畴。

于是爸爸接着往下写：“假如我们把两个B加起来，我们看一下。”

到这里爸爸在又起一行写下了1-2+3-4+5-6……，然后又重新起了一行又写一遍1-2+3-4+5-6……，只是在第二行开始，爸爸明显把这一组的数字向右边挪了一个位置，然后慢慢写下了这两组数据相加后的答案B+B=1-1+1-1+1-1+……然后看着我，明显又是问我听懂了吗，我点点头示意明白。

接下来爸爸又写一行了B+B=1-1+1-1+1-1+……，可是明显的，他又在上一行B+B答案的下方将新的式子，往右挪了一下。这时候他把第一行B+B式子从－1开始，第二行B+B式子的1开始，挨个划掉，一边划一边说，“儿子，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能把后面的1全部划掉？”

“啊！还真是，那么最后的答案是四个B相加等于1！”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爸爸笑着说：“你看你看，如果四个B相加等于1，那么B就等于?，那么最终A=-B/3，就意味着A=-1/12。看明白了吗？欧拉停止了计算和生活——他却最终帮我们证明了这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

啊？？？？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怎么可能？1+2+3+4+5+……这样的算式，肯定是越来越大，最终也会变得无穷大，怎么可能最终等于－1/12？？这怎么可能？但算式就这样被算了出来，难道是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爸爸骗我玩呢？可是我仔细看来看去，没什么啊，这就是很简单的算术啊，如果说有漏洞，顶多是爸爸两个算式往后挪了一位会有那么一点点漏洞，可是要知道这个数字的最后是无穷大，那么往后排上一位两位的能有什么影响呢？我有点迷糊，甚至感觉稍微有些头疼，不明白假如明天我把这样的算式拿给我的数学老师，她老人家会不会狠狠给我一暴栗。

“你知道吗？儿子，实际上这个世界就像这个答案一样，早就规定了一切发生的样子，我们在证明的每个过程中，实际上都是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完成的每一步。”爸爸完全没有理会我压根没有听懂这段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说着。

“爸爸，你说什么啊？你确定你现在说的这些，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懂吗？”我大声叫着，一边转头看看门口，想看看妈妈会不会过来把我救走。

爸爸显然没有理会我的无奈，接着和我说：“你看，你在这里听着爸爸讲东西，显然现在的你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你知道吗儿子，爸爸和妈妈像这个世界无数夫妻一样，都曾有过吵架吵到差点离婚的经历。”

嘿，这我确实不知道，在我的印象里，我的爸爸妈妈简直是恩爱夫妻的模范，除了极个别时候两个人会为了如何教育我和弟弟有些小的争执之外，从来没见到他们会吵到不可开交甚至要到离婚的地步。

“可是你知道吗，就因为今天的你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所以回到过去，我和你妈妈再怎么争吵，实际上都不可能在没有生出你之前离婚，这表明了这个世界很多的结果其实早已经注定，所有曾经发生的原因都是为了这个结果而产生。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然而这件事实却说明了——”爸爸突然住口不说了，然后慢慢地看着我，说出了一个让我无比吃惊的事实。

“你现在存在的这个世界，实际上是一个已经到达终点的世界的重新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