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菘
黑茶
《本草纲目》里说:“菘性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李时珍所说的“菘”,其实就是大白菜。
一进农历十月,天气渐渐转凉。落了霜,白菜变得甘甜。人们开始忙着铲菜。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是一码一码齐整的白菜垛。撇掉老菜帮的白菜干净丰腴。菜叶碧绿青翠,菜帮洁白莹润,像美玉雕就的艺术品,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散发着温润的光。
拂晓前,又下了霜。太阳刚冒花,人们便支起大锅,添水烧火,准备腌菜了。晒了几日的白菜稍显蔫萎,手脚麻利的男人掂起一颗菜,噌噌两刀,掠去黄叶,然后一刀剖成两瓣——菜心金黄,菜帮洁白,菜叶翠绿——掂在男人手里的,分明又是一件美玉琢成的珍宝啊!农妇们接过来,把菜根部分放进锅里烫一烫,然后放进一个大盆里,用清水把烫好的白菜淘洗干净,沥干水分,晾凉。腌菜的大缸早已洗净晾干,在屋檐下安置妥当。农妇们把烫洗晾凉的白菜紧实地扣一层,然后薄薄地撒一层花椒、姜片、辣椒和青盐。这样一层层地将菜在缸里码整齐,压紧实,尽量不留空隙。腌菜用的姜切成厚片,盐要颗粒状的,辣椒不切,花椒也用囫囵个的。腌菜的关键在盐,用盐的多少是个技术活,全凭腌菜者的经验。放少了,菜会烂,一缸菜就废了;多了,菜太咸,没法吃;恰到好处,菜好吃耐存,放到来年开春都不坏。
腌菜的时节,村子的空气里弥漫着烫白菜、生姜、花椒和辣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孩子们将烫好的菜心蘸一点腌菜料,就大口地吃下去,菜心汁水丰盈,口感脆爽甘甜,是这个时节才能吃到的美味。
缸里的白菜被一层层码得冒了头,然后用几片菜叶子盖严实,最后在上面压一块大石头,一缸腌菜就大功告成了。后面的一切就交由时间去打理了。
秋天的暖阳里,不消几天时间,缸里的白菜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原来高高冒出缸沿的菜已然一天天塌陷下去。缸沿与菜的缝隙里,汩汩地冒着水泡,闻一下,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有经验的农妇会将预留的白菜再烫几棵,搬开石头,揭开蒙在上面的菜叶,如法炮制,再压几棵烫好洗净的白菜进去,直到把菜缸压满,冒出缸沿,然后再用菜叶子封盖严实,继续压上石头——一冬的当家菜就有着落了!
山寒水瘦,万物萧瑟。阳光也不再像秋天那么温暖。农家的炉子早就生起来了,土炕也烧起来了,老屋顶上终日飘着淡淡的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柴火与煤炭的味道,屋里暖融融的。狗子蜷在门口,慵懒地打着盹;猫咪卧在热炕头,舒服地伸个懒腰,洗把脸。到了饭点,农妇从菜缸里捞出一棵腌酸菜,拿清水漂洗一下,揪下菜心,小孩子嘴馋,一把抢过去,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咯咯地笑。嚓!嚓!嚓!横刀切成丝,斜刀抹成块,平刀片成片……无需复杂的烹饪手段,油炝凉拌也好,炖鱼炖肉炖骨头炖豆腐炖粉条也罢,还是包包子,包饺子……端上桌,就是一道百吃不厌的看家菜;攒成盘,就是一桌消肥解腻的酸菜宴。元代文人欧阳玄曾填过一阕《渔家傲》,描绘当时元大都的风俗,其中便有“霜菘雪韭冰芦菔,暖炕煤炉香豆熟”的句子,可见白菜在当时人们的生活中已经是广受欢迎的存在了。不难想象,觥筹交错之间,酒酣耳热之际,一盘冰凉的酸白菜是多么好的解酒佳肴啊!
在老家,酸菜不上大席,它太朴素;在平常的日子里,酸菜总不下餐桌,它太实在。然而,如果两个人互相问:“吃啥?”“酸菜!”
这话,
只有极好极好的关系,
才会不约而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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